仰暮计划|“饭又稀又少，我在十岁之前基本上没吃过一顿饱饭”

竹枝

外婆是新中国的新生儿，与新中国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她经历了一家人三天吃不上饭的饥荒苦难，也见证了中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过程。在她的回忆中，这一生虽然坎坷辛苦，但很有意义，她的生活是与时代共同发展进步的。
外婆的自述
我出生于1950年，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经济还未得到完全的恢复，老百姓们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我家里人口多，有了粮食先紧着要下地干活的大人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孩，而轮到我盛饭的时，饭又稀又少，我在十岁之前基本上没吃过一顿饱饭。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白面，只为填饱肚子，没什么营养。但当家里有了鸡蛋这种珍贵又有营养的东西时，母亲总是先让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吃。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不善言辞，她总是搬个凳子在家里的角落里坐着，手里少不了针线，还得抽出精力照顾孩子们。但不幸的是，母亲在38岁的时候就因为普通的肝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在母亲刚离开的那几年，我的心情总是处在极其低落的状态，吃不下去饭，还经常生病。而父亲一个人养育家里的四个子女极其不易，每日都在农田里埋头苦干，身体的病痛还能带我去医院医治，而心里的压抑苦痛只能让我一个人去消解。
父亲对我们的爱虽然粗糙，但却同样伟大，他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在那个年代，孩子年纪轻轻就辍学回家下地干活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但父亲仍然咬牙坚持供我们四个兄弟姐妹读书，一个也没有放弃。好在我们兄妹几个都很上进，我和姐姐毕业后被分配当上了老师，哥哥去部队当了兵，弟弟从小聪明，摸索着做起了小本买卖，后来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生意越做越红火，现在仍经营着几个厂子。
刚到学校工作时我才二十岁，面对只比我小几岁的学生，我有些不知所措，怕自己在学生面前没有威严。可真正与学生们相处后才发现，在农村里的孩子都很能吃苦，也很尊重老师。就这样，我在那只有两层的教学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碌，同时担任三个班的语文老师。
学生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学生基础差，接受新知识的速度较慢，这需要我及时跟进每个同学的学习进度，重点关注基础差的同学，加强对他们的督促，不让任何一个学生掉队。同时，为了更好地亲近学生们，我也会跟他们私下交流，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由于学生们大都居住在几个相邻的村子里，我会抽出周末的时间去家访。在那个年代，家长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开始逐渐增强，也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所以都很配合学校和老师的工作，也会经常督促孩子们好好学习。
在我上班后不久，经同事介绍认识了我的丈夫，他是一位数学教师，他为人正直善良，教课教得好，同事和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在我们结婚后，他经常带着我回到家乡看望父亲，我们也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转眼间到了九十年代，生活不再只是种不完的地、吃不饱的饭，街上的自行车越来越多，偶尔也能在街上看到几辆小轿车。儿女们不再像我小的时候那样，一个鸡蛋掰成四五瓣分着吃，遇到重要节日家里的餐桌也能摆上满满当当、有鱼有肉的八道菜。在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时，我又处在了人生逆境。
在我四十五岁那年，丈夫总是低烧，浑身乏力，一向隐忍的他没怎么重视，只是到小诊所里包了一些感冒药。但一周后症状更严重了，我和他就去市里的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丈夫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医生说在这里的小医院治不好，得送到更大的医院去。我和家里的亲戚打听后立即带着丈夫到了北京的医院，可丈夫的病发现得晚，急性白血病发病快，在北京治疗了不到一个月，丈夫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再一次受到沉重打击，而这次我更需要及时振作起来，照顾年迈的公婆和年幼的孩子。
就这样，在公婆、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我把三个孩子照顾成人了。如今儿女们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我也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去享受生活。我跟同龄的朋友去旅游，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也开始慢慢摸索着用智能手机来购物和娱乐，努力追上时代的步伐。
自从上了年纪后，总会回忆起过去，但想起的大多数是亲人离开的痛苦。可今天通过自述过去，我竟忆出了几分甜。我想到了母亲在世时一家人团聚的温暖，我想到了丈夫在世时他是我的依靠，我想到学生们对学习的兴趣不断提高，我想到初为人母时听到女儿叫妈妈的喜悦，也想到了如今三世同堂、全家和睦的美好。这些事在我人生的不同阶段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我也在回忆中见证了时代的进步，这些回忆值得我永远珍藏。